## 雨夜证词

暴雨如注，敲打着警局窗户，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冲刷干净。林默坐在审讯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目光却牢牢锁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陈哲，西装革履，神情却如被雨水泡透的纸片般苍白脆弱。他刚刚报案：妻子苏晚失踪了。

“昨晚十点，我回家发现她不在。”陈哲声音干涩，手指神经质地绞着，“手机、钱包、钥匙都在，只少了一把伞。”

林默翻开卷宗，照片上苏晚笑容温婉，背景是家中玄关。“监控呢？小区有吗？”

“停电了，整栋楼都黑了。”陈哲眼神飘忽，像被雨水打散的浮萍，“我……我出门应酬到九点半，回来就……”

林默不动声色。应酬？他记得陈哲公司财务报表上，近半年亏损严重，而苏晚名下却新添了一笔百万存款。这雨声太大，大得几乎盖住人心深处那点细微的裂响。

三天后，法医报告如冰锥刺入案情：苏晚尸体在城郊废弃水塔底部被发现，死于高坠，但颈部有清晰扼痕——先被勒毙，再抛尸伪装意外。林默盯着照片上苏晚脖颈那圈青紫，又翻出陈哲的不在场证明：当晚九点至十点，他确实在酒吧，有监控和酒保作证。时间卡得精准如手术刀，凶手却在他回家前完成了杀人抛尸？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四天，关键物证出现了：苏晚紧握的右手被强行掰开，里面是一枚湿透的袖扣，银质，刻着繁复藤蔓纹样——正是陈哲常戴的那副。林默将袖扣推到陈哲面前时，他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颤抖着，却只挤出一句：“不是我……我……” 他猛地捂住脸，肩膀剧烈耸动，像被无形的重锤击垮。林默心中冷笑，铁证如山，这精心编织的谎言终于崩裂了。

然而，就在林默准备收网之际，技术科送来一份令人心头发凉的补充报告：袖扣内侧检测出微量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竟与陈哲不符！林默盯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窗外雨声骤然变得刺耳。他重新调取酒吧监控，逐帧放大。画面里，陈哲九点四十五分起身去洗手间，十分钟后返回。林默将镜头定格在他走向洗手间的背影——西装左袖空荡荡地垂着，袖口处赫然缺失一枚袖扣！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袖扣在案发前就丢了？那苏晚手中这枚……他立刻驱车赶往陈家。玄关地毯被掀开，地板缝隙里，一枚同款袖扣静静躺着，边缘沾着暗褐色污迹。林默戴上手套拾起，指尖触到那点干涸的痕迹——是血。苏晚的血。

真相如闪电劈开迷雾：陈哲根本没杀人。他袖扣早失，苏晚捡到后一直攥在手里，成了指向他的致命伪证。真凶是谁？林默的目光落在苏晚电脑回收站里一个被删除的加密文件夹上。技术恢复后，里面是数十张照片——陈哲与不同女性的亲密合影，时间跨度长达两年。最后一张拍摄于案发前三天，地点竟是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吧包厢！照片角落，一只端着酒杯的手入镜，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林默再次翻出酒吧监控，在陈哲离席时段反复回放。画面角落，一个模糊身影悄然起身，走向陈哲刚才坐过的卡座——那人腕上，一点金属冷光一闪而过。林默放大，再放大，那块百达翡丽的表盘在昏暗灯光下清晰可辨。他调出当晚所有进出酒吧的客人记录，很快锁定一人：赵明远，陈哲生意上的死对头，也是那块表的主人。

审讯室里，赵明远起初还强作镇定。当林默将苏晚电脑里的照片和酒吧监控中他腕表的特写并排推到他面前时，他脸上血色尽褪，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她……她发现了我和陈哲妻子的事？”林默冷冷道，“不，她发现的是你挪用公款、伪造合同陷害陈哲的证据。她约你在酒吧见面，想交换条件。”赵明远喉结滚动，眼神溃散：“她不肯删照片……还说要报警……我……我一时冲动……”

暴雨依旧未歇，敲打着审讯室的窗，也敲打着林默疲惫的心。他走出警局，雨丝冰冷地扑在脸上。陈哲站在檐下，浑身湿透，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林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过去一把伞。陈哲接过，手指冰凉，伞面微微颤抖。

林默转身离开，雨幕中，他忽然想起苏晚电脑里最后保存的一份文档草稿，标题是《致未来的你》。里面只有一行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相信，我留下的线索，只为指向真相，而非复仇。”

雨声喧嚣，世界混沌。林默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雨水顺着他眉骨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汗。他忽然明白，苏晚至死紧握的并非指向丈夫的凶器，而是留给世界的、一道沉默的求救信号——她以自己的血肉为墨，在死亡降临前，奋力写下了一个名字，一个坐标，一个让谎言无处遁形的锚点。

这雨，终究洗不去人心深处的污浊，却让某些东西在泥泞中愈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