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夜访客

暴雨如注，敲打着陈默书房的玻璃窗，也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刚结束一场令人精疲力竭的庭审辩护——为富商赵天豪脱罪。此刻，他正对着桌上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无罪判决书”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仿佛要擦去某种无形的污迹。窗外电光骤然撕裂夜幕，照亮了他眼中深藏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说的不安。

门铃突兀地响起，尖锐得如同警报。陈默心头一紧，这深夜暴雨，谁会来访？他透过猫眼望去，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丝不断滴落，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狼狈。他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陈律师？”女人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雨水浸泡过的颤抖，“我叫林晚，是……是赵天豪妻子车祸案的目击者。”她递过一张皱巴巴的名片，上面印着“自由摄影师”几个字。陈默心头猛地一沉——那场车祸，正是他刚刚成功辩护、让赵天豪全身而退的关键证据之一。他强作镇定，请林晚进屋。

林晚在沙发上坐下，湿漉漉的衣角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她直视着陈默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陈律师，赵天豪根本不是无辜的。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故意加速撞向他妻子！刹车灯？根本没有亮过！”她的话语像冰锥，刺穿了陈默精心构筑的平静假象。他感到一阵眩晕，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指节泛白。

“你……你有证据吗？”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林晚从湿透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张存储卡：“行车记录仪拍下的原始视频，角度清晰，时间戳完整。赵天豪以为雨大天黑没人看见，但他没料到我的车就在后面。”她顿了顿，眼神复杂，“我知道你刚替他打赢官司……但真相不该被金钱和谎言掩埋。”

陈默接过那冰冷的存储卡，指尖微微发颤。他想起庭审时赵天豪那副痛失爱妻、悲痛欲绝的表演，想起自己如何巧妙地引导陪审团质疑目击证人的可靠性，想起那份轻飘飘却价值连城的无罪判决书……胃里一阵翻搅。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林晚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失望，又似乎有一丝微弱的期待，随即转身消失在滂沱雨幕中。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如同困兽。他反复观看那段视频：赵天豪的豪车在雨夜中骤然加速，狠狠撞上前方那辆小小的白色轿车，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画面清晰得令人心寒。他试图联系赵天豪，对方却以“庆祝胜诉”为由避而不见。第三天深夜，陈默终于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声音低沉而决绝：“赵先生，林晚找到了原始行车记录仪视频。明天上午十点，我要在办公室见到你，带上能堵住她嘴的钱，或者……准备好面对真正的法庭。”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随即挂断。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那笑声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笃定。

约定的时间到了，赵天豪并未现身。陈默焦灼地等待着，直到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赫然在目：“陈律师，游戏结束了。看看你的邮箱。”他点开邮件，附件是一个视频文件。点开播放——画面竟是他自己的书房！镜头精准地对准他昨晚观看林晚提供视频的电脑屏幕，清晰记录下他震惊、痛苦、挣扎的每一帧表情。视频最后，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知情不报，包庇重罪，刑期十年起步。选择权在你。”

陈默如坠冰窟，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目光最终死死锁在书房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智能音箱上——那是赵天豪“胜诉后”送来的所谓“谢礼”。原来，从他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已置身于对方精心编织的牢笼之中。他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衬衫，绝望如藤蔓缠绕窒息。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陈默惊魂未定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警察。为首的警官出示证件，语气严肃：“陈默先生，我们接到报案，自由摄影师林晚女士今晨被发现死于家中，初步判断为他杀。现场发现您的名片，以及……一段指向您的监控视频片段。请您配合调查。”

陈默脑中轰然作响，一片空白。他机械地跟着警察走向警车，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经过自家那辆停在路边的车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驾驶座车窗上，不知何时被人用手指匆匆划出两个歪斜的字：“快逃”。

他猛地顿住脚步，心脏狂跳。逃？往哪里逃？身后是警察不容置疑的目光，前方是赵天豪布下的天罗地网。他想起林晚那双执拗的眼睛，想起她递过存储卡时指尖的微凉，想起她消失在雨中的背影……一股混杂着愤怒、悔恨与不甘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陈默突然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身旁的警察，朝着巷子深处狂奔而去。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身后是刺耳的警笛和呼喝声。他跑过湿滑的街道，跑过昏黄的路灯，跑过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律师事务所那冰冷的玻璃幕墙……雨水模糊了视线，也冲刷着过往精心粉饰的一切。他不知道前方是深渊还是窄路，只知道停下，便是万劫不复。

雨幕深处，陈默的身影踉跄而决绝，像一枚被命运掷出的骰子，在无边的黑暗里翻滚，不知将落向何方。那扇曾为他隔绝风雨的门，如今成了囚笼的入口；而门外这滂沱大雨，既是追捕者的号角，竟也成了他唯一能呼吸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