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夜访客

雨点如鼓点般敲打窗棂，林默在书房里整理父亲林国栋的遗物。父亲是位退休刑警，三天前突发心梗离世，留下这间堆满旧案卷与泛黄照片的屋子。林默指尖拂过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父亲笑容温和，母亲依偎在他身旁——那是母亲失踪前最后的影像。十五年前那个同样暴雨倾盆的夜晚，母亲出门买药再未归家，只留下空荡的街道和父亲此后半生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正欲合上相框，门铃却骤然响起，刺破雨声。门外站着一位浑身湿透的年轻女子，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眼神却锐利如刀：“林警官，我叫苏晚，关于你母亲的案子，我知道真相。”

林默心头一震，将她让进屋内。苏晚抖落雨水，目光扫过墙上母亲的照片，声音低沉：“你父亲当年办错了案。”她从湿透的背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纸张边缘已磨损泛黄，“这是当年被你父亲压下的关键证据——目击者证词，证明你母亲并非自愿离开，而是被强行带走。”

林默接过文件，手指微颤。证词上赫然写着：案发当晚，有人看见林国栋在巷口与一名黑衣人激烈争执，随后黑衣人拖走一个女人——正是林母！林默脑中轰鸣，父亲那张温和的脸瞬间扭曲成陌生模样。他猛地抬头，声音嘶哑：“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因为我就是那个黑衣人的女儿。”苏晚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而你父亲，为了掩盖自己挪用公款的罪行，故意制造了你母亲失踪的假象，甚至可能……”她没说完，但未尽之意如冰锥刺入林默心脏。

林默跌坐椅中，世界天旋地转。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攥他手，嘴唇翕动却只发出模糊气音，原以为那是未尽的父爱，如今想来，莫非是迟来的忏悔？他冲进父亲卧室，在床底暗格里翻出一个铁盒。盒中除了一叠银行流水单，还有一张字条，字迹潦草如挣扎：“小默，爸对不起你妈……钱被陈三逼着挪用，他抓了你妈……我……”字迹在此处戛然而止，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掐断。

陈三！林默瞳孔骤缩——那是本地臭名昭著的放贷头目，五年前已死于火并。线索似乎就此焚毁。他颓然靠墙，冷汗混着雨水浸透后背。苏晚却突然开口：“陈三死了，但他有个儿子，陈野，最近刚出狱。”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两人循着线索找到城郊废弃汽修厂。推开门，昏黄灯光下，陈野正擦拭一把匕首，见他们闯入，咧嘴一笑，露出金牙：“林警官？稀客啊。”他慢悠悠踱步，眼神阴鸷，“你爸欠的债，该由你还了。”话音未落，匕首寒光直刺林默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苏晚猛地撞开林默。匕首擦过她手臂，血珠溅上林默衣襟。混乱中，林默瞥见陈野腰间露出半截旧式警徽——竟与父亲当年佩戴的一模一样！他脑中电光石火：父亲当年挪用公款，竟是为填补警队内部亏空？而陈三父子，不过是被推出来顶罪的替罪羊？

搏斗中，林默夺下匕首反制住陈野。陈野狞笑：“你爸蠢！以为烧了账本就干净？老子留着备份呢！”他踢开角落油桶，里面赫然是烧焦的账册残页，隐约可见父亲签名。林默心沉入谷底，父亲的形象彻底崩塌。

“现在，轮到你了。”陈野喘息着，眼神疯狂。就在此时，苏晚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支钢笔，迅疾如电，狠狠扎进陈野颈侧！陈野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嗬嗬”怪响，轰然倒地。

林默惊愕回头，苏晚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冰冷如霜：“十五年了，我等这一天太久。”她撕开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狰狞旧疤，“那天晚上，你父亲为灭口，把我妈推下楼。我躲在楼梯拐角，亲眼看着……后来我被送进福利院，改名苏晚。”她一步步逼近林默，声音淬毒，“你父亲用你母亲的命，换他警徽上的光鲜。现在，该你还债了。”

林默如坠冰窟，手中匕首“当啷”落地。原来苏晚接近他，只为借刀杀人，完成这场跨越十五年的复仇。他踉跄后退，脊背抵住冰冷铁皮墙，窗外雨声如泣如诉。苏晚举起手机，屏幕幽光照亮她决绝的脸：“报警吧，就说你杀了陈野。或者……”她顿了顿，嘴角扯出残酷弧度，“你替你父亲，也替你自己，永远闭嘴？”

林默望着地上陈野逐渐冷却的尸体，又看向苏晚眼中燃烧的恨意之火。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那只枯瘦的手，想起母亲照片上温柔的笑容。他缓缓弯腰，拾起那把染血的匕首，金属的寒意直透掌心。

“你错了，苏晚。”他声音异常平静，目光越过她肩头，投向门外无边的雨幕，“有些债，不该用另一条命去还。”他拨通电话，按键音在死寂的厂房里格外清晰：“喂，110吗？我要自首……还有，帮我查一个人，十五年前，经手林国栋案的法医，叫周明。”

苏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机“啪”地掉在地上。林默没有看她，只是握紧匕首，仿佛握着父亲一生未能卸下的重负。雨声依旧，冲刷着屋顶铁皮，也冲刷着十五年来盘根错节的谎言与血泪——真相或许能掘出，但人心深处那口深井，早已被时光与执念填满，再难见底。

他站在雨幕边缘，身后是两具尸体与一个崩溃的灵魂，前方是未知的审判。而父亲临终那句未能出口的遗言，此刻终于有了回响：有些真相，比死亡更沉重，却必须由活着的人，亲手捧出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