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夜证词

暴雨如注，敲打着警局窗户，仿佛要将这栋建筑彻底冲垮。我坐在审讯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那枚湿漉漉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沾满泥泞的纽扣，来自死者陈默西装袖口。对面坐着林晚，陈默的妻子，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平静，像暴风雨前凝滞的海面。

“林女士，”我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干涩，“你丈夫昨晚十点离开公司，十一点半被发现死于城郊废弃工厂。监控显示，你是唯一尾随他的人。”

林晚抬起眼，目光如针尖般锐利：“是，我跟着他。他最近行为反常，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人。”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我没杀他。我到现场时，他已经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刀。”

“可你的指纹出现在凶器上。”我推过一张照片，上面是那把沾血的水果刀，刀柄处清晰印着她的指印。

“那是我的刀！”她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闪过惊愕与愤怒，“就放在我家厨房抽屉里！他……他怎么会用我的刀？”

我心头一紧。这细节从未对外公布，连法医报告都尚未提及凶器来源。她如何得知？除非……她就在现场。我继续施压：“你离开现场后去了哪里？”

“回家了。”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浑身湿透，直接洗了澡，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她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调出小区监控记录：“奇怪，昨晚十一点四十五分，你家楼下的摄像头拍到你穿着干爽的米色风衣走进单元门。可气象记录显示，那时暴雨正猛，你若刚从案发现场淋雨回来，怎么可能全身干爽？”

林晚的脸色终于变了，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我捕捉到这个细微动作，心中疑云更重——她在恐惧什么？

“林女士，”我放缓语气，试图撬开她心理防线，“你丈夫最近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比如……收到奇怪的东西？”

她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上周，他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只有一张老照片——是我们大学时的合影，背面写着‘你还记得她吗？’”她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他看完后脸色惨白，整晚没睡。我问他，他只说……是个误会。”

“她？”我追问，“照片上除了你们，还有别人？”

“有。”林晚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还有苏晴，我的大学室友，也是……陈默的初恋。五年前，苏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晴？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我记忆深处尘封的锁孔。五年前，我初入警队，参与过苏晴失踪案的外围调查。当时线索全无，最终不了了之。而陈默，正是苏晴最后联系的人。

“林女士，”我身体前倾，目光如炬，“你昨晚跟踪陈默，是不是因为怀疑他和苏晴的失踪有关？”

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亮光：“对！我查到了！他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苏晴的生日。里面全是……全是苏晴的照片，还有……”她哽咽住，泪水终于滚落，“还有一段视频！视频里，苏晴哭着求他放过她，说‘你毁了我还不够吗？’然后……然后画面就黑了！”

审讯室陷入死寂，只有窗外雨声喧嚣。我脑中电光石火——陈默并非受害者，而是加害者？林晚的“不在场证明”漏洞百出，她声称回家洗澡换衣，监控却显示她干爽归来。唯一的解释是：她根本没去案发现场淋雨！她所谓的“跟踪”和“目击”，全是精心编造的谎言！

“林晚，”我声音冷硬如铁，“你根本没去工厂！你一直在家。你伪造了跟踪和目击的假象，只为制造混乱，转移视线！真正的凶手是你，对不对？你为了替苏晴报仇！”

她身体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渗出血丝，才艰难开口：“不……不是我……”她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你们永远找不到真相！就像找不到苏晴一样！”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小张冲进来，脸色煞白：“头儿！刚破解了陈默手机云端备份！发现一段隐藏录音！时间……就是昨晚十一点二十分！”

我立刻播放录音。嘈杂的雨声背景里，传来陈默惊恐的喘息：“谁？！别过来！林晚？是你吗？等等……你手里拿的是……”接着是金属落地的刺耳声响，然后是一个女人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陈默，苏晴在等你。”——那声音，赫然就是此刻坐在我对面的林晚！

铁证如山。我站起身，准备宣布逮捕。林晚却异常平静，甚至整理了一下衣襟，嘴角竟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警官，你赢了。但你知道苏晴现在在哪里吗？”

我心头一凛，喝道：“带她下去！”

林晚被押走时，经过我身边，脚步微顿。她侧过脸，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如冰锥扎进我的耳膜：“她就在你们脚下，在这栋楼的地基里。五年前，他把她砌进了墙里。现在，轮到他了。”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窗外一道惨白闪电劈开浓墨般的夜空，瞬间照亮了林晚被押走的背影，也照亮了审讯桌上那枚染血的纽扣——它静静躺在证物袋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间被谎言与鲜血浸透的屋子。

雨声依旧，仿佛永无止境。我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桌面，触到一片冰凉。林晚最后那句话，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苏晴的骸骨，是否真的就埋在这警局的地基之下？而陈默的尸体，又会被砌进哪一面新墙？这栋建筑，究竟吞噬了多少无声的冤魂？

我望向窗外无边的雨幕，忽然觉得这审讯室四壁，也正无声地向我挤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