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夜访客

暴雨如注，敲打着窗棂，仿佛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急促叩问。陈默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只照亮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他刚刚完成一篇关于“完美犯罪”的推理小说，笔尖悬停在最后一个句号上，墨迹未干。窗外一道惨白闪电撕裂夜幕，紧随其后的炸雷几乎掀翻屋顶——就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间隙，门铃响了。

陈默心头一紧。这深更半夜，又是如此恶劣天气，谁会来？他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向门口。透过猫眼，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在楼道地砖上积成一小片水洼。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火焰。

“陈默先生？”男人声音沙哑，“我叫李伟，我……我杀了人。”

陈默猛地拉开门，冷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他侧身让李伟进来，迅速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李伟站在玄关，水珠不断滴落，他浑身颤抖，不知是冷还是恐惧。陈默递过一条干毛巾，示意他坐下。李伟接过毛巾，却只是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说吧。”陈默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询问一个寻常的访客。

李伟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我妻子……她背叛了我。今晚，我回家，撞见她和那个男人……在卧室。我……我失控了，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他痛苦地抱住头，声音哽咽，“血……好多血……我吓坏了，跑了。我知道你是写推理小说的，你一定懂……你一定知道怎么……怎么处理掉证据！”

陈默静静听着，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缓缓扫过李伟湿透的衣物、沾着泥点的鞋底，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上。他注意到李伟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细小的划痕，边缘还带着一点暗红的血痂。

“凶器呢？”陈默问。

“扔……扔进小区后面的河里了。”李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尸体呢？”

“还在……还在家里床上。”

陈默沉默了几秒，忽然站起身，走向厨房。李伟惊恐地抬头：“你……你要干什么？”

“帮你。”陈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从厨房拿出一个结实的黑色大垃圾袋，又取了一卷宽胶带。“跟我走。”

李伟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踉跄着跟上陈默。两人再次踏入滂沱大雨中，雨水瞬间浇透了陈默单薄的衬衫。陈默熟门熟路地带着李伟穿过几栋楼，来到另一栋单元楼下——正是李伟家所在的位置。陈默掏出钥匙，打开了李伟家的门。

屋内一片狼藉，卧室门虚掩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陈默径直走进去，床上果然躺着一具女尸，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血浸透了床单。陈默戴上手套（不知何时已备好），动作利落地拔出刀，用带来的毛巾仔细擦拭刀柄，然后将刀放进证物袋——不，是放进自己带来的另一个密封袋里。接着，他指挥李伟将尸体装进黑色大垃圾袋，用胶带层层缠绕封口。整个过程，陈默冷静得如同在处理一件普通货物，李伟则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执行着指令。

“抬下去，扔进小区后门那个废弃的化粪池。”陈默命令道。

两人合力将沉重的尸袋抬下楼，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终于将尸袋沉入那散发着恶臭的化粪池深处。回到陈默家，李伟瘫坐在地，浑身泥水混合着冷汗，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已被抽空。陈默递给他一杯热水，语气缓和了些：“现在，告诉我实话。你根本没杀人，对吗？”

李伟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右手虎口的伤，”陈默指着那道细小的划痕，“是握刀时被刀刃割伤的。但你描述的是‘抄起’刀捅人，那种姿势，伤口应该在掌心或指腹，而不是虎口——虎口受伤，说明你是在用力握紧刀柄进行某种精细操作，比如……反复切割？或者，更可能的是，你在伪造现场时，不小心划伤了自己。”

李伟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比窗外的雨夜还要惨白。

“还有，”陈默的声音像冰锥刺入骨髓，“你说刀扔进了河里。可我刚才在你家厨房水槽里，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那是装新买的水果刀的袋子。你买了一把新刀，用来替换掉真正的凶器，对吗？真正的凶器，此刻正躺在我的证物袋里。”

李伟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你妻子不是你杀的。”陈默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了李伟最后一层伪装，“你回家时，她已经死了。你看到了凶手留下的东西——也许是张纸条，也许是什么信物——让你认出了凶手是谁。你害怕，极度害怕。你不敢报警，因为你知道凶手是谁，更知道对方的手段。于是你编造了这个故事，想利用我这个‘懂犯罪’的小说家，帮你彻底毁掉尸体，抹去所有痕迹，让案子变成一桩无头悬案。这样，真正的凶手就安全了，而你，也能摆脱嫌疑，甚至……还能拿到保险金？”

李伟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滑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比窗外的雨声更令人心悸。他抬起泪眼，声音破碎不堪：“是……是我老板……他……他威胁我妻子……我……我只能……”

陈默俯视着他，眼神复杂难辨。他慢慢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刚写完的《完美犯罪》手稿，看也没看，直接撕成两半，然后是四片、八片……纸屑如雪片般飘落在地板上，混着从李伟身上滴落的污水。

“完美的犯罪不存在。”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李伟的骨头里，“就像你此刻的恐惧，永远无法真正洗掉。你亲手埋葬的，不只是你妻子的尸体，还有你自己剩下的那点人性。”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冰冷的雨气再次涌入。陈默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消散在风雨声中：

“警察已经在路上了。你最好想想，怎么解释你手上这道伪造现场时留下的伤。”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屋内的绝望与屋外的倾盆大雨。陈默站在走廊里，任凭雨水打湿全身。他摸了摸口袋，里面静静躺着那把从现场带出的、沾着血迹的水果刀——刀柄上，除了李伟慌乱中留下的模糊指印，还有一枚清晰无比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指纹。那是他今早收到匿名恐吓信时，对方不小心按在信纸边缘留下的印记。原来，猎物早已踏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而这场雨，不过是为罪恶提前奏响的安魂曲。

雨声依旧，冲刷着城市，却冲不净人心深处那点幽暗的泥泞。